【谢乐】于彼之南 02
啊啊啊啊QAQ居然忘记密码了太蠢了！
手心的温度是温暖干燥的。
安心的感觉是从手心里延展的，一直到心里。
广袖带着百叶草的香气轻轻婆娑在手腕上，被覆着面具的人温柔牵着，东山月满，流萤飞舞，那个着嫩黄衣衫的孩子坐在握了握白衣人的手，换来唇边泛起的温柔笑容，于是他轻轻问：“无异，怎么了？”
明明依旧是幼年时候的模样，他却听见自己成年的声音带着疑惑和不解去问着自己的问题，他听见自己问他：“谢伯伯……我真的不知道……” 男人白衣依旧翩然，不染片尘的衣袖轻轻将幼童抱起，搂入怀中，让孩子毛躁又柔软的小脑袋贴在胸口上。
乐无异不记得在自己之前的记忆中，曾经有过这个时候，从耳畔传来的跳动声稳重又有力，衣襟上隐约的木叶香气熟悉又温暖，他就能继续说下去：“我是来找谢伯伯的……也，也不算是找谢伯伯的……我……”这个场景太过熟悉又太过陌生，好在眼前这个人，依旧含着淡淡微笑，轻声说：“无妨，无异且好好想想，不着急的，慢慢说。”
还是小孩子的样子，他却叹着气，“谢伯伯，你曾经告诉过我，你要找你的道，现在你找到了么？” 红色衣边被夜风轻轻吹起，他笑笑，点了点头，“谢伯伯一直在走自己的道啊。”
画面流转，血液弥漫着沙土的气味突兀地覆盖了周围的一切，他看见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，怀里搂着一个孩子，一个小女孩，樱色的衣衫上凄厉地点染着大片大片的血，原本清秀的面容亦被血色附着，嘴边还有些血沫，他茫然地拿起托住女孩的一只手，湿漉漉地粘稠了一手的血，他不停的赶路，不停的想要去人们口耳相传的圣地，他们说唯有药王谷，或可试上一试，他便去了，带着那个被血穿透了的小女孩，以他所能拿出的最快速度赶往药王谷。
苍翠的山林，空旷的山泉，杳然踪迹的山道，云雾渺渺人迹罕至，最难的不是寻到药王谷所在……怀里蘸着血的气味浓稠地呛人，温度却一分分冷下去，乐无异尽可能让女孩维持着舒服的姿势，却挽不回时断时续的呼吸渐渐微弱。 医仙息妙华从他手上接过女孩，婉约典雅的眉目细细拧起便再也没有松下来过，其余几位医者亦纷纷为女孩诊治，他们摇头的时候都很轻，很慢，乐无异想，后来他留在谷中那么久，也学会了这样很轻很慢地去摇头，为他人的生死做判定终究是很难的。
但总得学着去习惯，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。
女孩被安置在药王谷的客房中，脸上蘸着的血色被轻轻擦拭，她试着轻轻睁开眼睛，却用尽了挣扎的力气，睫毛不安地抖动着，乐无异坐在床边，用温水细细地擦去她脸上的尘垢、血珠与汗珠，她张口想要说话，喉咙里打转，挤压出喑哑的不成音的哼声，已经是竭尽所能，乐无异停下手，握住她的手，“别害怕……已经……已经没事了……”他也不知道没事是哪个没事……好的还是坏的，还是尘烟喧然的乱世里压根没有什么是好的，他用了些力气，周身散逸出金色光芒缓缓将女孩包住，他的声音很轻，努力宽慰着女孩，一字一顿地说:“别害怕……你看到了什么？”
“……兽……兽……”女孩喉咙里发着“嗬嗬”的声响，乐无异心一抖，轻轻握住女孩的手微微用力，“那是瑞兽麒麟，传说……麒麟现世天下太平国泰民安……再也不会又战争和离别…爹爹种地，娘亲织布…你的爹娘……正在等着你回家……” 在女孩带着满足的微笑气息渐趋微弱时，乐无异一时之间竟茫然不知对错，或许在天上时，青龙夷则说的才是对的，给人以希望的寄托，哪怕是选择欺骗，对于人来说亦是满足。
敲门声将他从沉默中解脱，等他回过神来，身着舒适灰袍的男人已经倚靠在门框上，“难受？”他问的吊儿郎当。
“嗯。”少年蔫蔫的垂着头，看着已然冰凉的女童，久久不能移开视线。
“唔，那不然多留在这药王谷多见见世面也好。”灰袍男子自顾自的点头为乐无异盘算着，“小家伙，听说……你下来是为了寻人？”
“是啊……寻人……也不一定……”人之一生长不过百岁，数百年岁月更迭，沧海桑田，他寻的人应该早入轮回，以一副新的面容与躯体在这世间行走。
男子一脸难言的神色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:“那就更应该多留这儿了，药王谷治病救人，消息最为灵通，你要找什么都不难。”
他点头，是啊，见惯生死方能勘破生死，于他而言漫长生命不应该是无尽而应更有意义。 而今看来，在药王谷十年光阴，也不过尔尔，不明白的还是不明白，从小爹娘就告诉过他，麒麟一族是祥瑞之征兆，他们便代表着与人幸福安康，而在这满面疮痍的乱世，救一命尚且无能为力，更何言幸福与安康。
他梦里越想越不得解，蜷曲的兽身在泥洞里翻来滚去睡得极不安稳，温柔如水的月光下，古朴苍凉又敦厚宽宥的塤声又在梦里被忆起，那人唇角含笑:“无异，别害怕，谢伯伯在此。”
梦里他极舍不得与他分别，追着塤声一路走啊走，朦朦胧胧的只记得，他要去找谢伯伯，即使他不能解惑，至少也不会再害怕。
可是……谢伯伯你到底在哪？无异真的好想你。
乐无异是被吓醒的。
原因无他，只因为那日他乏极累极，草草找了个洞就打了个地铺……一没用障眼法二没使隐身术……这光天化日的，吓着周围群众就不好了，或者群众没被吓着，想把他煮了也说不定。
他使了个诀，先将自己身形掩去，再鬼头鬼脑地探出个脑袋打量周围环境，甚好！周遭环境一切如故，他活动了下筋骨，准备将自己给掏出来。
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……”
吓……吓死麒麟了……
这震天雷一样的哭声吓得乐无异钻出半截的身子向后一摔，活生生把自己又摔回了洞里，等他艰难地再从洞里出来时，小孩哭得越来越大声。
乐无异捏了个诀将自己重新变回人形，准备去“问候问候”那罪魁祸首。
罪魁祸首是个小孩，不大的那种，两个冲天揪揪被扯的一前一后，一把鼻涕一把泪把小脸蛋哭得脏兮兮的，乐无异心里暗叹自己不跟谢伯伯一样，去哪哪都有手帕，蹲下身子问他，“哎，我说，这荒郊野外的，你哭这么大声，你娘又不在身边……”
小孩一听“娘”，哭得更加震天动地，乐无异一惊，忙问他是不是迷路了，找不着娘亲了。 小孩抽抽噎噎地边哭边回答，“才不是，是阿远不要娘亲了！”
乐无异一寻思:得，也是一离家出走的。同是天涯离家出走的，便格外生出好几分同理心，他想了想，摸摸鼻子，说:“嗯，离家出走……是个很不好的行为，很危险的！”
小孩拿眼丿他一眼，“哼，要你管。”
你较上劲了还，乐无异气不打一处来，“你都把我吵醒了怎么就不关我的事了。我，你还吓得我摔一跤呢！”
“哼，谁让你睡懒觉了。谢先生说，好孩子都是不会睡到日上三竿的。”
“谢先生也说过，好孩子是不会离家出走的，阿远。”男人的声音恰到好处的温柔清雅，乐无异转身，看着身后来人，布衣素服亦掩不住的风流蕴藉，他缓缓走过来，轻轻摇头，小孩“哇”的一声哭开了，直往他怀里扑，无异站在这一端，好似时光重来，沧海桑田也不过顷刻之间。